作者 | 刘洋

来源 | 华夏能源网

自十八大以来，能源反腐一直备受关注。而在前不久，能源领域一大贪腐案终于“靴子落地”。

3月16日，在被立案调查1年多之后，国家能源局原党组成员、副局长刘宝华受贿案有了结论，据一审公开宣判，法院以受贿罪判处被告人刘宝华有期徒刑13年。

经审理查明，2000年至2020年，刘宝华利用其担任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电力司经济运营处处长、助理巡视员，国家电力监管委员会市场监管部副主任、主任，国家能源局党组成员、副局长等职务上的便利，单独或伙同他人非法收受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7073万余元。

贪腐历史长达20年，受贿额7073万余元，这无疑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刘宝华一案，是近年来能源领域疾风骤雨反腐下的“冰山一角”。

除刘宝华外，此前国家能源局落马官员还包括“核电司原司长”郝卫平、“煤炭司原副司长”魏鹏远、“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司”原司长王骏、“能源局原副局长”许永盛、“电力司原副司长”梁波、“发展规划司原司长”俞燕山、“能源局原副局长”王晓林等。

除了上述人员，自从2008年国家能源局组建以来，更有两位局长先后落马：

2014年12月，发改委原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原局长刘铁男，因直接或通过其子刘德成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人民币3558万余元，一审被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2019年12月，发改委原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原局长努尔·白克力因被控受贿7910万元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这些典型案例触目惊心，更发人深思。能源系统反腐，利剑高悬、警钟长鸣。

父子“互坑”——刘铁男

2012年12月6日，时任《财经》杂志副主编罗昌平在微博实名举报时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涉嫌学历造假、巨额骗贷、威胁情妇等问题。彼时，这只大老虎正陪同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访问俄罗斯。

12月6日当天下午，国家能源局发言人就此事对媒体回应称：“举报消息纯属污蔑造谣。我们正在联系有关网络管理部门和公安部门，正在报案、报警，将采取正式的法律手段处理此事。”

然而，这份媒体回应不仅没有平息舆情，反而引发了强烈反弹。网友认为能源局发言人不经严肃调查就迅速认定罗昌平言论为“纯属污蔑造谣”实属武断，而后就连《人民日报》官方微博也就此质问：“新闻发言人本是公职，怎会沦为‘家奴’，为个人背书？”

2013年5月，刘铁男因涉嫌违纪被带走调查，微博实名举办的贪腐问题得以坐实。同年8月，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告称刘铁男涉嫌受贿犯罪，依法决定对其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案件侦查工作正在进行中。

在刘铁男案公开受审后，有一个细节广为流传：在长达6年多的时间里，国有控股企业广汽集团安排刘铁男之子刘德成吃空饷、收股份，未到岗挂名领取的薪金就有121.306万元。刘德成由此一度登上“坑爹儿”榜单。但讽刺的是，“刘公子”的所作所为，其父刘铁男其实一直都知道。

起诉书显示，刘德成曾收受别墅、保时捷轿车、价值千万元的股份、吃空饷上百万元，而这些刘铁男全部心知肚明，甚至是其有意安排的。在法庭上，刘铁男当庭泣诉“养不教，父之过，对儿子的犯罪负全部和根本的责任”。但此时为时已晚，“贪腐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细究刘铁男父子，真不知到底是谁坑了谁？

此后，沿着刘铁男案贪腐线索，起诉书还指控，刘铁男在2000年-2012年期间利用职务便利为山东南山集团董事长宋作文、宁波中金石化有限公司董事长孙永根、北京华通伟业企业销售服务有限公司实控人张爱彬等人在项目审批、开设4S店等方面谋取利益。

刘铁男在最后陈述中，对检察机关的指控没有异议，表示认罪。“我每每看到起诉书，都在反问我自己，这是我吗？怎么会到今天？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这是哪里呀？我怎么会堕落成这样呢？”法庭中，身穿黑色夹克的刘铁男说到这里痛哭流涕。

边腐边升二十年——努尔·白克力

刘铁男的倒下，开启了国家能源系统一场强烈反腐风暴，但这似乎并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惩前毖后警示作用。很快，又有一任国家能源局局长骤然倒下，他就是努尔·白克力。

2014年12月，努尔·白克力从待了七年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副书记、政府主席位置上离任，进京接替因到退休年龄退居二线的吴新雄成为国家能源局一把手。

然而四年后，即2018年9月21日，努尔·白克力就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受到了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颇为讽刺的是，努尔·白克力当初进入能源局后公开部署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反腐倡廉。

据新华社报道，2015年1月，努尔·白克力要求以“零容忍”态度惩治腐败，国家能源局各级党组织要联系实际，认真总结发生腐败案件的深刻教训；党员干部必须管好亲属和身边工作人员，不能擅权干政，牟取私利；要进一步梳理权力清单，排查廉政风险点。

在努尔·白克力落马后，2019年3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公布了努尔·白克力四宗罪：

对抗组织审查，在组织谈话时不如实说明问题；

贪婪腐化，大搞家族式腐败，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或职权、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为他人在职务提拔、工作调动、企业经营、矿产资源开发等方面提供帮助，直接或通过其亲属非法收受他人巨额财物；

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长期要求他人无偿为其家人提供高级轿车、专用司机等服务，顶风违纪，多次违规接受高档宴请，收受巨额礼品、礼金；

生活奢靡，贪图享乐，道德败坏，搞权色交易。

起诉书指出，努尔·白克力长期腐败、边腐边升长达二十年：1998年至2018年，努尔·白克力利用担任中共乌鲁木齐市委副书记、市长，中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常委、副书记、政府代主席、主席，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等职务上的便利以及职权、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共计收受贿赂折合人民币7910万余元。就腐败历史来说，努尔·白克力简直就是“翻版”刘铁男，两人腐败水平和说一套、做一套的水平“旗鼓相当”。

自我剖析：何以至此？

反思能源系统的这些典型案例，他们的贪腐是带有诸多共性的。

首先，物必先腐而后虫生，贪欲横流、在物质方面极度追求享受，拒腐防变思想堤坝的坍塌，是刘铁男等人违法犯罪的根本原因。

刘铁男在悔过书中表示，“我从小苦日子过怕了，内心对富裕生活有向往，虚荣心强，好面子，这是所犯错误的一个重要思想根源。”刘铁男对自己贪腐行为的内心剖析，引起不少人对这种“寒门出巨贪”论调的认同。

1954年10月，刘铁男出生在北京一个工人家庭。他姐弟多，父亲原本工资不高，还要接济老家的兄姐，家庭生活十分困难。刘铁男在姐弟五人中排行老三，是家里的长子。为帮助家里减轻负担，他小时候捡过煤核、菜帮子，砸过钢丝，还帮母亲补花挣钱。

苦日子带来的影响是双方面的。一方面，激励了刘铁男严格要求自己、积极上进，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忧患意识和拼搏精神；另一方面，在他内心深处，也产生了要过富裕生活的强烈欲望。地位、尊严、虚荣、面子，千头万绪汇集在一起，终令刘铁男萌生了将权力变现的思想，以至走上不归路。

与之相应的，努尔·白克力也是出生于穷苦年代，且同样是一位十分要强的人。据报道，努尔·白克力自幼被称作“少年天才”，考高中是全乡第一名，考大学时超过录取分数线100多分，而且在工作后升迁速度也是十分惊人的。

除了个人生活经历与性格因素外，这些落马者手握有大量宏观经济事项审批权力，也是其迈向贪腐的直接诱因。

以刘铁男为例，他在国家宏观调控部门工作30年。先后在原国家计委、国家发改委原材料局、综合司、机关党委、办公厅、预测司、产业发展司、工业司、东北办、能源局工作过，并在一些专业性强、审批事项重的司局当过“一把手”。由此，刘铁男一直以来都是众多老板争相围猎的对象。

在刘铁男受贿案中，浙江民营企业董事长邱某是向其“进贡”最多的一位，也是刘铁男最为信任的一位。

2006年上半年的一天，为扩大PTA项目产能，邱某通过关系介绍，来到刘铁男办公室，请其在审批上予以关照，刘铁男表示得按程序走。随后二人聊起家常。邱早知刘铁男儿子在外留学，便问：“听说你儿子在国外留学？”“如果他回国了自己做生意，我们合作，我可以带带他。”刘铁男当时没表态，邱留下名片就离开了。

邱某回酒店不久，刘铁男就打来电话：“你说的事倒也可以考虑……”，于是审批权被当着个人物品做了交换。更讽刺的是，刘铁男在被举报后知道自己要落马，居然还在卸任前三个月集中审批签发了50多个能源项目……

对此，刘铁男本人曾深刻反思：“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审批权应当大量下放到市场，从源头上解决政府不该管的一些事，包括给企业家自我调控的控制权，形成一个系列化的不是单独的下放、而是要完善制度，来防止以权谋私”。